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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梅线时刻表绵延千里的卫生纸-南壹号

绵延千里的卫生纸-南壹号

石梅线时刻表
母爱于他来说
不是最后那个长长的吻
不是那流不尽的口水
而是母亲扯走的那条
长长的没有尽头的卫生纸……

回忆的断点
杨子江的五叔五索无数次回忆那个临近过年的虽寒气袭人却阳光灿烂的冬日,一切都那么清晰,却又无法有一个明确的点,让他确信他的白衣天使是哪一分钟消失在他面前的。
那是年二十六,过年之前的倒数第二个会(集市的意思)。最后一个会是腊月十十八,但很少有人会等到最后关头购置年货,一般年二十六就算是最后了,等到年二十八,大部分人也会赶会,但也只是买些之前疏忽没有买齐的东西,比如给孩子的小炮。
五索带着老婆孩子去的,虽然当时的小伟才八九个月,可是五索很享受一家三口的感觉。他这时,已经对“蛮子”非常放心了。他想,她如果想跑,早就跑了,怎么可能在孑然一人时不跑,有了孩子还会跑呢?
这也不是他第一次带她赶会,在此之前五索还带她去城里买过东西。他相信了老辈人的话,女人的心,是会被孩子拴得死死的。
所以他甚至憧憬着,有一天带着她和孩子回她娘家看看,从此像正常的夫妻那样走动起来。
当她说要去厕所的时候,他没有一点预感,而是爽快地说:“你去吧,我看着小伟。”
他看着她的身影向那丁字路口旁边有些歪斜还缺了几块砖的公共厕所走去,那一刻忽然有些感动。这个仙女一样的女人,竟然真的死心踏地跟着自己过了。
她就是那么不同,虽然在农村过了一年多,看起来整个人和其他家里的媳妇相比,就是那么不一样。
多年以后,上了高中的小伟,向他灌输了一个新的词“气质”。他瞬间就想到了小伟的母亲。她身上那种与众不同的味道,就是“气质”。
小伟玩着新玩具,笑着。小脸有点皴,虽然女人每天给他用大宝,还是被口无遮拦的风给吹成了红彤彤的样子。
五索看着孩子出神的当儿,发现女人回来了。她笑着说忘了带纸,是用普通话说的。她只和他一个人说话,轻得像是对自己说话。
他忙取出卫生纸给她。
她心不在焉地撕着纸,低下头去亲小伟,边亲边撕。小伟咯咯笑着,口水流了出来她也不介意。
“好了,你去吧。等回来,要亲多少亲多少。”五索说着这样的家常话,被面前的情景给感动了。
女人这才停下来,又深深亲了一下,发现手里撕的纸简直够她去十次厕所。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得都哭了。他从来没见她这样笑过,他想她一定也是被这种温情感动了。
女人一旦动了心,就不会有其他想法了。他想起老人们的话。
再次看她决绝地转身,向着那个方向走去。
五索也低下头来亲儿子,亲儿子,像他娘那样亲他,亲得儿子咯咯笑,亲得自己满脸口水。
后来,女人一直不回来,他就抱下小伟,挟着孩子挑菜。
这就是“蛮子”留给他的最后记忆。
他最开始告诉孩子,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孩子大了,村里人异样的目光和背后的闲言碎语,让他不得不告诉孩子这段往事。可是他发现一切都那么概括,只有离别是清晰的。
但离别也似乎是模糊的,他当时为什么一点异样都没有感觉到?
他被幸福的表象冲昏了头脑。
所以杨念伟听完后说,母亲是有预谋的,母亲当时就是在告别了,她最后笑出的眼泪,其实是哭出来的。
这个可怜的女人,她的心从来没有在这里,可是她无法带儿子离开,如果带着儿子,就注定无法离开。
在儿子和自由之间,她选择了自由。世袭的思念
这最后的情景,在小伟的记忆里和父亲一样深刻。他无数次希望自己能梦到那一天,能梦到母亲的样子,能梦到最后那个长长的告别之吻。
可是他从来没有梦到过,无论他多么思念母亲,都没有梦到过那个传说中美丽至极的仙女般的“蛮子”。
他对于母亲的回忆和思念,在父亲的讲述中化成了一卷长长的绵延的白色卫生纸,纸质有些粗,但那已是当时的农村里,只有女人生理期时才能享受到的奢侈品了。只有小伟和他的母亲是例外。
五索没有对儿子说他后来的绝望和寻找,但是杨念伟自己脑补了所有情节。父亲该是在如何焦灼的等待之后,用颤抖的声音求熟悉的女邻居去女厕所看看,孩子的娘在不在里面。
答案是否定的。
然后他就抱着孩子在街上走,从上午到中午到午后,他想女人是不是去了其他店里买东西?这时他记得,他把钱袋子给了女人,自己只抽出了两张大票准备买菜。
当会上的人散去,他才不得不相信,他的女人走了。
这中间,有没有村人、兄弟早就告诉他,他的女人一定是跑了?
有没有人帮着寻找?
那个女人一定是拿着钱坐上了开往城里的车,再转乘其他的车去她的目的地。
她之所以能够逃脱,就是因为五索的信任。
小伟构思遍所有所有的情节,却无法说清自己到底该不该恨,该恨谁。
他从小就是个不很爱言语的孩子,长大后就成了一个忧郁的王子。
但成绩一直很好,各方面能力都很强,所以从一上学他就是老师的宠儿。
找妈妈的孩子
这些,不是杨子江讲给我的,而是杨念伟。
杨念伟的出现,对我来说就像一个冬眠的炸弹。我知道那炸弹就埋在心底一个地方,总有一天要爆炸,但我不知道会是何时。无论时间如何推移,我都不会忘记这个孩子,但是从小就疏于回老家的我,发展到后来几年都难能回一趟,我觉得我和故乡的疏远,割裂了许多若有若无的关系。
但是无论我是否会想起,小伟这个孩子,从来没有在我心里消失过。
我知道他会一天天长大,只要他还记得我,还记得自己对于母爱的渴望,他就一定会想起我来。
所以当这个已经上高三的十八岁的男孩子,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真奇怪,我竟然一阵慌乱,我觉得我一刹那间就认出了他。
那时我刚怀上我儿子不久,单位很照顾我,所以我有充足的时间用看书和练字的方式进行胎教。
有一天上午,我起身准备去卫生间,转身就看见了门口的杨念伟。
我们的门是不关的,所以他不用敲门,看样子他刚到。可是我搞不清楚,他是怎么上楼来的,保安是不会允许陌生人自己上楼的,至少会在之前给我打个电话。
而且我竟然在他未开口时就确信他是杨念伟,实在像个奇迹。
他一定看到了我鼓起的肚子,所以有些冏。然后他自报家门说他向我妈要了电话和地址,整好趁着学校组织优秀三好学生来省城参观博物院来拜访一下,希望没有打扰。
这个孩子有点局促,但彬彬有礼。我一直以为如果有一天他来问我关于他母亲的消息,我会忐忑和不知所措,但事实上我没有。
我只觉得终于可以把一直悬着的心放下来,无论什么结果,他已经是成年人了,我只负责交出我保管的部分。
我带他到门口的德克士。
他只是说:“您,还记得我?”我点头。
他说:“我,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在您家门口玩,您对我一个人说了一件事。”
我当然记得。
那是他五六岁时,而我像他现在这样大,也面临高考。
其实我一直关注这个孩子,每周回家都会尽可能装作不在意的样子,问妈妈问婶子问大奶奶或是其他什么人,小伟怎么样了,他知道妈妈是谁吗?他没有问过为什么自己没有妈妈吗?
但我直到这时才真正见到小伟。
当时也是过年,我正在寒假中。门口有几个孩子在玩,一起踩摔炮,一踩一响。我听到有孩子喊:“小伟。”就留意了一下,发现了他。后来我给他们发糖吃。然后我叫住了小伟,问他想不想妈妈。
他很警惕地看着我,没有回答。
我有些冏:“如果你长大了还想要找妈妈,一定要来找我。”
后来他就和其他孩子一起走了。
我理解他的警惕,因为我们村里的孩子和我,基本是互不相识的。我这样触动一个孩子的痛点,实在有些残忍了。但是我怎么办呢?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他知道妈妈并非一生不可见呢?我总想给这个可怜的孩子一点希望,并且这希望其实不是我给的,我只是信使。我只是信使
其实我一直在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杨子江,我和那个女人之间的秘密。但是到我发这篇文章时,杨子江是一定可以知道的了。
所以,对不起,我的朋友。
我没有早一些说出这个秘密,不是因为我想隐瞒什么,而是因为,这个秘密不是我一个人的。这个秘密的大部分甚至全部,都是这个女人的。我不能不经她本人同意就说出本属于她的秘密。
在这个女人逃跑后,我很长一段时间无法从心底莫名的兴奋中走出来。那时我已经上初中了,自我感觉是个大人了,在“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的信念感召下,我认为这个女人获取自由是一件多么值得庆祝的事情。
但是热情总是会冷却的。我甚至担心,这个女人,会不会不是跑了,或是跑到半路又被其他人拐了去?
这种无谓的担心让我害怕,冲淡了为她的自由喝彩的心情。
就在这时,我收到了一封信。
那时候,我基本上半个月或一个月会收到信,并且这信只可能来自我上大学的哥哥,他会在对我的饮食起居致以关心之前,先说:“不好意思,不要钱就不写信,一写信就是要钱……”
但我还是喜欢收到哥哥的信。他会给我父母、亲人或老师不一样的期望。就像其他的人只关心我学的怎么样,考的分高不高,但是他却关注我看了多少无用的课外书,交了哪些新朋友,以及快乐不快乐。
所以当我意外收到一封陌生笔迹的信时,是很奇怪的。我想不出除了我哥还有谁能给我写信,难道是我姐姐?
但只要是信,我都很喜欢。
这封信不是我姐写的,而是那个“蛮子”。我不知道她从哪里知道了我的地址,想必从村人的闲谈中就可以得知?
字迹很了草,完全没有女士的娟秀,甚至带着点坚毅。我想,人的字,一定和性格有关,这个女人性格中的坚韧,才导致了最终的命运。
信中她说:“等小伟长大了,告诉他,他有妈妈。让他来找妈妈,妈妈叫月婷,妈妈的地址和电话永远不会变……”
很短,连称呼都没有。
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带着偷偷的强烈兴奋。
我知道月婷就是那个“蛮子”,这封信证明她真的逃脱了。
当时虽已立春,天气还是很冷。穿着棉袄也感觉不到温暖的季节里,我却只觉得一团热气从心底向外冒。
真好,她逃脱了。并且,她还是小伟的妈妈。这个可怜的孩子,终有一天可以长大到去见母亲,这是多么好的消息啊!
这个女人真的很了不起,也很有眼光(哈哈,自负了点),她能看出来我是一个如此能保守秘密的人,哪怕我只是一个孩子。也许,是我曾经对她的鼓动给了她信任的力量。
而且,不信任我,她又能信任谁呢?这个孤独沉着的女人,甚至连她的名字,也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五索。
她告诉了五索一个假的名字“欣欣”,五索还以为自己得了个宝呢齐楚嫣。只有我知道她其实叫月婷。
这名字好美,美的就像是我对于她的形象的记忆。月婷,真的像月里嫦娥一般,并且,比嫦娥有本事多了。
保守秘密是一件痛苦的事情,但也很快乐,这种痛苦缘于不可说;这种快乐却缘于被信任。
我想,这个女人,一定也是无法可想了,才想到这么一个几乎有可能全无希望的方法,来求得一线生机,以待有生之年,可以和自己的孩子见上一面。
我就怀着这种痛苦并快乐的心情,一直等待着有一天来揭开这个秘密。虽然时间可以冲刷一切,但从来不会让脚印真正消失。
直到那一天,杨念伟坐在我对面。
因为他不能久留,所以我当即带他回家,向他展示了那封信。
说来可笑,我后来把那封信过塑了一下。就是在上高中时,从过塑照片中得到灵感,花了五块钱过塑一封信。其实一张照片的过塑费只要八毛钱,但一封信无论尺寸还是质地都和照片不同,所以我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
还好,在那本很大的留言册里,这封有着光滑封面的手写信闪着光重见天日。虽然当年是我收到了信,但这封信的终点不是我。现在我终于把它带到了真正的收信人面前,我的任务完成了。
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十八岁的男孩,可以把感情控制得如此到位。在拿到母亲的信时,他的嘴唇是颤抖的。他沉默着看,用手抚摸,似乎那是母亲的脸。但他始终没有流下眼泪。
作为回报,在我送他去和同学会合的路上,杨念伟给我讲了他这些年对于母亲的认知。
有时,母亲的存在,只是一卷绵延千里、质地粗糙的白色卫生纸……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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